第54章 桂花酿_唯不忘相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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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桂花酿

  第47章桂花酿

  站在须弥山侧,遥望着远远的暗河,我忽然想起玄当日的眼神,带着些悲悯。他是早就料到这一切了吧,我注定无法做成天界的皇后,做不成他的妻子。

  我曾犹豫着,是否回冥界去呢?

  然而,我最终却还是没有回冥界。因太多疑问在心中盘旋,也许也因为还怀着一丝可怜的盼望,觉得在人间,也许他还能找到我。

  然而,我真的希望他找到我么?

  我嘲笑自己,他找到我,又能怎样?在我对自己的手腕咬下的时候,不是看到的只有他厌恶而愤怒的眼神?

  我输了。

  他毕竟不能爱一个这样的我。

  我在云端上,使出一个断念咒。这个咒一个人一生只能用一次,我此生只用那么一次。

  这个咒可令他再也找不到我,我们的仙缘已断,他再也感受不到我的气息,茫茫人间,他再也找不到我的踪迹。

  我在江南的春色中漫步。江南有燕子,桃花,金鱼。江南有温柔的风,有氤氲的雨。可是江南再也没有一个相思镇,没有一个叫做阿彻的货郎,他装作生意很忙的样子,告诉他妻子说他又去给隔壁的镇子卖胭脂水粉了,其实他是偷偷回了天宫,只是他怕她担心,不愿意告诉她。

  相思镇,寄相思。

  竟然一语成真。

  对于法力尚在的我而言,赚到(或者说弄出)银子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,我买下了一栋湖边的竹楼,因为夏日很清爽;因为,有人曾经对我说过:“夏天,我们就一起去湖上泛舟,还可以拿着新鲜的莲蓬,边划边吃……”

  湖上确实有人泛舟,有衣着鲜艳的少女,笑声洒满湖面。我凭窗眺望,便觉得自己已经老了。

  后来我便觉得很寂寞,一个人住在一幢楼里面,难免是寂寞的。我请了一大堆佣人,可是她们的声音完全压不住我心中那个翻滚着的喧嚣的寂寞的洞。

  我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就是一整天,也不大和她们说话。每过三天,女佣就会去集市里买些新鲜的鸡鸭回来,杀了取血,因为我跟她们说我爱吃鸭血粉丝汤,但是必须自己做。

  这个借口委实拙劣,她们好像也不是很相信,眼神里微微有一丝疑惑;然而却也未见什么闲言碎语。我想,大概我出的月钱在当地算是高的,而且又还基本算是一个宽容的主人,因而她们也愿意留下吧。

  我端起放在门口的青花瓷碗。里面那鲜血的颜色很红,就好像我那件压在箱底的嫁衣那么红。

  但是味道……却实在不佳,带着些腥臭味,一尝便知有动物的污秽味道。只是续命要紧,我既然无法下定狠心去吸生人的血,也只好这样将就着过日子了。

  我本来还害怕鸡鸭血无法保证延续我的命,便想若是真如此,便也一死干净。只是喝得半月下来,却尚算身体健壮,面色虽有些苍白,却也不至于像死人。

  我不禁在心里取笑自己,端的是草根命,便这样也可活得下去。

  只是心里那个疑问便更大了,我只是不去想,终是不愿面对。我变得十分懒惰,终日在酒肆中瞎混,后来也去乐坊。不久当地的乐坊酒肆便知道外乡来了一位出手阔绰的白衣公子,每日都闲得无聊,要点最好的酒,最美的歌女,最棒的乐师,然后在缭绕的歌声中靠着一个玉枕姿势不雅地沉沉睡去,睡到第二日晌午。偶尔喝醉了,还要吟几首词,却也没人听懂说的是什么内容。

  有人问我名和姓,我便道我单名一个星字。

  于是他们便殷勤唤我星公子,又因为我执意不说自己的姓,便有诸多闲言碎语,纷纷猜测,昨日还说我是当朝丞相的小儿子,今日却又有人神乎其神地道我跟三皇子长得很是相似……

  也罢也罢,我自逍遥朝天歌,何必管人间八卦是非。

 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容易厌倦,真难以相信为何有那么多的男人沉醉于此。我一家一家吃过去,一家一家的歌舞看过去,当然也有那些烟花之地的妈妈们极力推荐最顶尖儿的姑娘给我——甚至有什么保证未****儿的,我都只是一笑罢了。后来就有传闻说这位星公子只好龙阳。初初我还很是懵懂,直到有日有皮条客神神秘秘地将我拉到一处勾栏里,说这个保证合公子胃口。我摇着扇子踱过去,却见光天化日,男子与男子交颈厮磨,真正吃了一惊。中午吃的鸡汤便是有些沸腾之势,不过依然很有礼貌地笑一笑,道这个还是不合本公子胃口,离开前还不忘打赏。

  我还是回到我的酒肆里,准备淹死在桂花酿之中。

  桂花酿真是个好东西,喝多了便忘了,忘了南极的初次相遇,忘了两小无猜的九重天上,忘了相思镇,忘了那场婚典,忘了那汩汩流下的血和他的眼神。当然,也可以略略消减一下肚中翻滚的鸡血鸭血味道。

  夏夜的黄昏,我着宽大白袍,躺在酒肆的木板露台上,长发蜿蜒垂下直到一弯清澄的水池里,这家酒肆名唤天涯客,这名字好,无脂粉气,倒有些洒脱苍凉。

  布置也好,有水池,有莲花。桂花酿也是极醇香的,唯一不妥是老板也有些儿怪癖,逢得他高兴了(我猜应该是“他”),便三文一罐的卖桂花酿,逢得不高兴了,便出十两黄金也不卖。我最开始便吃了这个亏,仗着自己有钱,扔下两个金锭子就抱了坛子喝,然而竟然被一小二抢下来——道是三文钱一罐,多了不卖。

  我没法,只得问家中女佣借了数个铜钱,方得以喝上这上好的桂花酿。

  常常暗自揣测这老板是何人。不过小二偶尔道老板其实很少在,多半时间都在云游四海。但是他店规严明,倘使他早说了这月十五不卖酒,那即使他身在千里之外,小二们也绝不敢卖出半杯。

  我听了便想此人真是变态。

  但是变态也变态得很是有味道。

  实在太无聊的时候也旁敲侧击问老板年纪多大,答曰不是很老,却也不年轻。还有比这个更废的废话吗?

  我抱着桂花酿沉沉睡去。梦里忽然看见锦袍的龙王老儿,带着他如花似玉的闺女儿,

  殷勤极了地领着阿彻往龙宫里走。龙宫里五光十色,处处皆是价值连城的珠宝,红珊瑚有老枣树大小,真是华丽。龙王老儿一副皮条客表情,硬将闺女儿推向阿彻,觍颜道小女仰慕陛下已久,实在不行就收了做个侍女得以瞻仰天颜吧。

  你当阿彻的脸有多大,还天颜哪。

  我在狠狠地嘲笑着,却见阿彻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,轻轻拂过龙女的面颊,那可怜见的如玉粉面立即浮上两朵绯红云彩。俏丽啊。阿彻的眼睛也眯起来了,一点一点凑近那两朵红云……

  喂,不好吧,你不是明明娶了我的吗?

  我在梦里瞎喊着,在将醒未醒之际忽然一个激灵想起,他没有娶我,是我自己跑掉了,狼狈的要死。

  那么他娶别人也是可以的,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那么痛,就好像被拧成了一团,生生拧出了血。

  “——再来一坛桂花酿!”我抬起脖子,杀猪般叫唤。

  月上中天了,难道打烊了么?不会吧,往常他们的规矩是只要我在就必然有小二伺候,谁叫我是老主顾大主顾呢。

  “我说,有人没,我要桂花酿——”我继续喊,口渴,口好渴,为什么这么渴?我一摸脸,原来酒全部变成了眼泪,怪不得干涸至此。

  忽然从某个角落传来另个声音道:“最后一坛桂花酿刚才被不才买下了,公子请明日再喝吧。”

  我尚未完全酒醒,便凶强大吼一声道:“我要喝!我出双倍价钱,你给我喝吧——”

  那人忽然一笑,笑得颇有韵味:“公子这酒无非是三文钱一坛,我要多出三文钱何用?”

  我有些气急,便道:“那我出三两金子,便让给我喝吧。”

  那人道:“似乎可以考虑,那拿来吧。一手交钱一手交酒。”

  我直起身子,以手四摸,平日我衫侧暗袋里有一大叠银票,今日却不知为何不见了。忍不住有些面黑,道:“我明日给你吧。”

  那人道:“咦,没有现钱,我不换了。”便传来一声开启酒坛的声音。

  我发急道:“你为何要和我作对,明明……”想到此,便觉自己甚是孤清,那人却也没什么必须要宽容我之故,便终于静静道:“多有冒犯,那我不喝了,我回家去。”

  便摇摇晃晃要起身。

  那人的声音又响起,我虽是支起了身子却因了没有点灯,还是看不清他面貌,他道:“你为何要喝桂花酿?”

  “为了忘记。”

  “喝下就能忘记?”

  “一时间是可以的。”

  “那最终还是不能永远忘记?”

  我恨声道:“为什么要永远忘记!”

  那人忽然拍掌大笑,道:“说得好!这桂花酿正为——想一时忘记却不想永远忘记——而酿造,这坛酒给你了,罗若!”

  我大惊,全然醒来。

  罗若这个名字,似乎是我。

  ……自方才起,我似乎有觉得这个声音略略耳熟,但因了发酒疯,也就忽略不计了。

  我颤颤着,站起来问:“你是?”

  那人点了灯,室内大亮。

  他含笑望着我,一身白衣,身影如鹤。

  我又惊又喜,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在一起参杂升腾。

  那人不是别人,正乃“多年”前的那位翩翩佳公子,杜离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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